圖一

　　圖二

　　目前在北京首都博物館舉辦的“五色炫曜——南昌漢代海昏侯國考古成果展”，掀起了觀展熱潮。海昏侯墓從2011年開始發(fā)掘，到2015年底出土文物近萬件。其中大眾最為關注的，是在主棺室西側發(fā)現(xiàn)的358枚金制品——金餅285枚、馬蹄金48枚、麟趾金25枚。這也是迄今我國漢墓考古發(fā)現(xiàn)此類金制品數(shù)量最多、種類最全的一次。

　　這些金制品是不是錢？值多少錢？金餅，以及制作精良的馬蹄金（見圖一）、麟趾金（見圖二），到底是用來做什么的呢？

　　江西南昌海昏侯墓是漢廢帝劉賀的墓，是迄今發(fā)現(xiàn)的保存布局最清晰、結構最完整的西漢諸侯大墓。據(jù)史料記載，海昏侯的爵位共傳4代、歷時168年。第一代是劉賀，第二代是劉代宗，第三代是劉保世，第四代是劉會邑。其中，海昏侯劉賀是漢武帝的孫子。昭帝崩，無子，大臣霍光迎19歲的劉賀繼位，但為帝僅27天即被廢黜，成為漢代在位時間最短的皇帝。元康三年（公元前63年），30歲的劉賀被漢宣帝封為海昏侯，移居豫章郡（今江西，詒南昌）海昏國。

　　有專家說，出土的金餅不是錢，而是酎金，甚至斷言“其實這些都不是錢喲”！有些人還根據(jù)一些金餅上的墨書，“南海南昌海昏侯臣賀，元康三年，酎金一斤”，判定它們是西漢的酎金，并非實用的“錢”。

　　酎金的酎，本指重釀三次的醇酒（《說文·酉部》），這么高級的酒是用于祭祀宗廟的。漢文帝時規(guī)定，每年八月在長安祭高祖廟獻酎飲酎時，諸侯王和列侯都要獻黃金助祭。獻酎金的數(shù)量與諸侯封地的戶口多少成比例，“率千口奉金四兩”（《后漢書·禮儀志》）。雖然此舉起初是出于助祭之禮，后來卻變成了強制性的義務。《漢書·武帝紀》記載，元鼎五年“九月，列侯坐獻黃金酎祭宗廟不如法，奪爵者百六人”，意思是酎金不合法，如重量不足或成色差，均會受到褫奪爵位的重處。

　　那么這類金餅等物是不是錢呢？是錢！而且是大額的錢。

　　秦始皇時，“中一國之幣為二等”（《史記·平準書》），黃金為上幣，銅錢為下幣。漢代仍沿用此制。《漢書·食貨志》說：“黃金方寸，而重一斤。”指1單位黃金的標準體積為1立方漢寸，重量為1漢斤。目前出土的金餅分為大小兩種——大的一般重250克左右，即1漢斤；小的一般重15至16克，即1漢兩。《食貨志》又說：“黃金一斤，直萬錢。”指1枚大金餅相當于1萬枚五銖錢，可見金餅就是一種鑄幣。文獻中常以若干“金”或若干“餅”為大宗貨幣的計算單位。如《漢書·惠帝紀》稱：“視作斥上者，將軍四十金，二千石二十金，六百石以上六金，五百石以下至佐史二金。”漢代將軍是分級別的，大將軍至少相當于現(xiàn)在的部級干部。監(jiān)督建陵官員的賞賜，將軍才是40金，二千石（漢代郡守的別稱）才是20金，可見當時的“金”是非常值錢的。而其所謂的“金”，即指金餅。還有《后漢書·樂羊子妻傳》之“金一餅”，《廬江七賢傳》之“金十餅”（《藝文類聚》卷八三引）等，指的更無疑是金餅了。至于《漢書·淮南衡山濟北王傳》中提到的“贖死金二斤八兩”，支付贖金就應是2枚大金餅和8枚小金餅。而在出土物中見到的切割成小塊的金餅，則表明金餅既是代表萬錢的鑄幣，又可以作為稱重貨幣使用。

　　麟趾金和馬蹄金的出現(xiàn)則與漢代講究“天人合一”有關。天人感應，帝王稱天子，意即是上天派來管理天下的，如果帝王有德上天就會降下祥瑞，如麥生雙穗，麒麟出現(xiàn)，天降甘露，地涌醴泉等。據(jù)《漢書·武帝紀》記載：“（太始）二年……三月，詔曰：‘有司議曰，往者、朕郊見上帝，西登隴首，獲白麟，以饋宗廟；渥洼水出天馬，泰山見黃金，宜改故名。’今更黃金為‘麟趾’‘褭蹏’，以協(xié)瑞焉。”太始二年（公元前95年），漢武帝就鑄了兩種有名的金幣麟趾金和馬蹄金，即出土文物中之口小底大、內部中空的蹄形金，用于協(xié)瑞。一般而言，蹄形金的幣值應與金餅相同，但有些出土的麟趾金，制作過于精美，細如粟米的小金珠綴焊于表面，構成連珠紋飾帶，還有中空處鑲嵌琉璃的，這類麟趾金估計是當時特殊的“紀念幣”，應該是不投入流通的。

　　漢代貴族“事死如生”，流行厚葬。但世上與地下畢竟有區(qū)別，隨葬多用明器。以麟趾金而論，杭州市老和山漢墓出土的陶質明器金餅上刻有“令之（麟趾）一斤”字樣，表明這是冥幣。劉賀作為廢帝，在死后陵寢的規(guī)制方面，自然是不敢越雷池一步。南京博物院考古研究所副所長李澤斌根據(jù)考古發(fā)現(xiàn)中建筑構件被改造成了過道，推測劉賀死前為自己準備了“黃腸題湊”，即四周用柏木枋堆成的帝王使用的框型結構的槨室，但在“下葬時沒敢用，最終放棄了”；又根據(jù)棺室內發(fā)現(xiàn)的玉料，猜測“應該是做了玉衣（按：當做‘玉匣’）的準備”，但是最終沒能等到皇帝的旨意，不敢僭用。海昏侯墓卻大量瘞錢。除200萬枚銅錢外，285枚金餅就是285萬錢；48枚馬蹄金，也同樣是48萬錢。這樣能夠流通的“錢”共計533萬錢。

　　劉賀去世時為公元前59年，是漢宣帝劉詢在位時期，史稱“宣帝中興”，有史家認為是漢朝武力最強盛、經(jīng)濟最繁榮的時期，物價穩(wěn)定，國泰民安。當時的糧食價格應該是比較低并且穩(wěn)定的。按照《管子·輕重篇·國蓄》“中歲之谷，糶石十錢”的記載，可以按照1石約10個錢計算。魏李悝曰：人食月1石半。就是說每人每月大概需要1石半糧食，1年18石糧食，那么1個人1年大概需要180個錢的糧食。海昏侯入葬的533萬錢，約為2.96萬人1年的糧食。

　　漢代對墓葬瘞錢的數(shù)量并無明文規(guī)定。這位下臺的皇帝之墓的隨葬品如此豪奢，在當時亦可謂打了一顆“擦邊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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