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舉報被勸退”學生：心疼班主任

　　16歲的少年劉文展和學校鬧僵了。這個江西省于都實驗中學的高中生，因舉報學校“違規(guī)補課收費”被勸退后，將自己的遭遇發(fā)到網(wǎng)絡上，引起了軒然大波。如今校方向他道歉，涉事班主任和執(zhí)行校長被先后解聘，校方又屢次登門勸他返校，但劉文展就是不回去。劉文展告訴北青報記者，他不愿意接受校方道歉，他想通過法律途徑解決此事。同時于都縣已派出調查組前往縣教育局和于都實驗中學進行調查，并責令相關部門對全縣各學校是否存在違規(guī)補課收費現(xiàn)象進行專項檢查。

　　愛舉報的劉文展

　　在舉報事件發(fā)生前，劉文展并不是老師眼中的“問題學生”。2016年9月，劉文展以580分的中考成績(滿分780)，考入江西省于都實驗中學，成績排在全年級第20名。因此，他是學校的“免費生”，不需要繳納高中的學費和資料費，包括后來被劉文展舉報的“補課費”，也在免費范圍內。

　　劉文展舉報學校“違規(guī)補課收費”是因為“很多同學交不起學費、補課費就輟學了。”事件開始升級是他第一次舉報之后班主任找他談話，他認為自己的個人信息被泄露了，于是再次舉報，內容除了“違規(guī)補課收費”外還包括“泄露個人信息”。

　　劉文展自認為“愛管閑事”。他曾向當?shù)卣块T舉報環(huán)保、路況等問題，還包括一起他遭遇的“暴力執(zhí)法”。

　　怎么勸也不回學校

　　因為舉報，劉文展和學校的關系日益緊張，沖突最終升級為“勸退”。

　　勸退事件發(fā)生后，劉文展索性不去學校了，在家里通過二手平臺網(wǎng)站賣起了手機。他將自己因舉報被勸退的遭遇發(fā)布在知乎網(wǎng)上，引發(fā)輿論和媒體強烈關注。

　　9月19日，于都縣教育局及實驗中學派人到劉文展家中，校方代表向劉文展道了歉。9月20日，校方和教育部門又派代表家訪，勸他回學校繼續(xù)學業(yè)。但劉文展很倔強，拒絕返校。

　　劉文展的母親張春華告訴北青報記者，她的丈夫在外地做體力活，自己則在本地一家餐廳做臨時工，每天早出晚歸。母子之間沒有什么交流，他們之間的關系僅限于劉文展需要什么，父母就買給他。

　　這次舉報事件發(fā)生后，父母要求劉文展去學校道歉，遭到劉文展拒絕，因此挨了打，然后劉文展向父母還手了。

　　劉文展想走法律途徑

　　在劉文展的初中同學李文(化名)眼中，劉文展“是個挺愛學習的人，能排進班級前十名，對同學也不錯。”上高中后，他對班主任賴晏斌也曾有過好感，最喜歡他的英語課，但舉報事件讓兩個人的關系急轉而下。

　　9月20日，已被解聘的班主任賴晏斌對北青報記者說：“我(當老師)是嘔心瀝血的，但我想我對學生的教育比較失敗，我也知道自己犯了某些錯誤。”

　　9月20日晚，校方代表再次進行家訪。劉文展多次質問：究竟是誰出賣了我的信息？場面一度很緊張，沒有人答復他的提問。劉文展事先將手機正對客廳放置，并且QQ空間里開通網(wǎng)絡直播。上千網(wǎng)友通過直播圍觀了校方、教育部門與劉文展的交流。這次交流沒有什么進展，教育部門和校方的人只得離開，他對最后走的班主任賴晏斌說：“老師，我恨你，你要害我。”賴晏斌回答：“是人總要生活。”

　　劉文展告訴北青報記者，他覺得班主任這句回話充滿了無奈。他對北青報記者說，他突然有點后悔傷害到班主任了，轉而又糾正了“后悔”一詞。“我不后悔，傷害不是我?guī)淼模沂切奶畚业陌嘀魅巍薄τ诎嘀魅伟l(fā)來的“勸退”微信，他認為，那是在給學校“背鍋”。劉文展最后表示，他不愿意接受校方道歉，他想通過法律途徑解決此事。

　　對話

　　劉文展母親：不贊同他不上學，我現(xiàn)在壓力特別大

　　北青報：怎么看劉文展的舉報行為？

　　張春華(劉文展母親)：我不贊同我兒子去投訴，因為他畢竟是個孩子，應該好好讀書。

　　學校可能是有地方做的不對，但是只要他們采取了改正措施，并且我兒子能去上學，我就希望這件事到此為止。現(xiàn)在我和學校還有教育局都在勸孩子趕緊回校讀書。不管過去誰對誰錯，到此為止就好，老師也不再去追究這件事情，不是很好嗎？

　　家人沒人贊同他舉報

　　北青報：你現(xiàn)在壓力很大嗎？

　　張春華：我的壓力特別大，連出門買菜都能聽見有人議論孩子的事兒。

　　有人說，作為平民百姓，我兒子做這種“出頭”的事情是好事、就是要這樣舉報、學校亂收費就是不應該。但是我覺得，他還是個孩子，應該去讀書，他就算有再多的不滿也應該適可而止。也有人說一個人的力量難以改變什么，胳膊擰不過大腿。我們家人沒有人贊同他的舉報，更不贊同他不上學的行為。

　　我現(xiàn)在心里特別難受，希望這一切趕緊結束。

　　我之前在這個學校工作過

　　北青報：你愿意劉文展回于都實驗中學繼續(xù)就讀嗎？

　　張春華：我之前在這個學校工作過，熟悉這里的老師、校風、校規(guī)，所以在劉文展初三的時候把他轉到了這里。實驗中學的校長、老師都有豐富的教學經(jīng)驗，相信老師同學都能理解他、接受他，不會排擠他。

　　北青報：劉文展說他現(xiàn)在不想讀書，你怎么辦？

　　張春華：現(xiàn)在孩子白天就在家中通過網(wǎng)絡賣東西，我白天工作比較忙，也沒有時間看著他。昨天(9月20日)晚上，學校和教育局領導來我家里時，劉文展跟校長說，他不想回學校，就算要繼續(xù)讀書，也要去別的學校讀。我沒辦法改變他，只能順著他。反正他只要能回學校，去哪個學校我都贊同。

　　我說點什么，他總說我沒文化

　　北青報：劉文展從小就很叛逆嗎？

　　張春華：不是的，他小時候很乖的，很聽話。他小學的時候，我們在外面工作，下班回來他已經(jīng)睡覺了，早上做好早餐，他就說媽媽我吃好了，我去上學了。那時候他一直都很乖。我不知道他怎么就變成現(xiàn)在這樣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不滿意。可能是孩子爸爸常年在外地，我也在餐廳干活，跟他溝通一直比較少？我不知道。但是他需要什么，我們都會買給他，至于他想什么，我們就不知道了。

　　他到了高中以后要補課，我就晚上做好飯，他一回來就做作業(yè)、吃飯。我跟他說兒子快吃，明天還得早起上學。他只跟我說說知道了，就再沒什么別的話了。劉文展成績從小學開始就一直很好，高一的下學期成績下滑。但我也只知道排名，并不清楚他考多少分，現(xiàn)在成績下降也不知道是為什么。

　　北青報：那你們母子平時在家里都聊什么呢？

　　張春華：他不怎么跟我說話，我說點什么，他總說我沒文化，誰都不懂，就他懂。我們每次跟他講道理，他就說知道了、知道了。他買了很多法律的書籍，總跟我說，法律上是這么說的，你不懂就不要亂說。

　　這次被勸退的事發(fā)生后，我們都勸他不要再繼續(xù)下去了，他爸爸知道勸不住他，這次也沒回來，他回來也沒什么辦法。

　　劉文展現(xiàn)在很驕傲

　　北青報：劉文展初中時候就舉報過老師，那次是怎么回事？

　　張春華：初中的時候，有一個班主任打過他。好像因為他沒完成作業(yè)，老師當著全班的面打了他，還說了風涼話，劉文展一氣之下就寫了一封舉報信。后來班主任因為怕處分，要求他寫一個說明書給教育局，讓他承認舉報信的內容是他撒謊。當時那個班主任說他要是不寫，就帶老婆孩子坐到我們家里來。當時我們就勸他，勸他說老師對我們有恩，那次他聽我們的話了，寫了說明書。

　　但轉學后劉文展覺得不該聽我們的，他覺得他是對的，認為當初就不該寫說明書。那次之后，他說以后干什么事都不會再跟我們說了。所以這次他舉報學校的事，我是接到老師的“勸退”微信后才知道的。

　　現(xiàn)在劉文展因為網(wǎng)上很多人關注他，也有人夸獎他、鼓勵他，現(xiàn)在變得很驕傲、特別亢奮。我受不了這種事。我很希望網(wǎng)絡上的人不要去理他。

　　本版文/見習記者 熊穎琪 曹慧茹

　　實習記者 祖一飛 趙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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