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快報記者 阮劍華 李斯璐 實習生 鐘佐君
7月2日上午9時40分，35歲的高齡產婦馮碧霞在廣州白云區紅十字會醫院7樓梯窗縱身一躍，結束了生命，也扼殺了肚子里已34周的寶寶。此舉令家屬和醫院都不敢相信。警方也介入了調查。
是什么導致馮碧霞跳樓？家屬認為，馮碧霞是無法接受醫生連番“嘮叨”胎兒可能畸形，精神崩潰尋死。院方則解釋說，整個診療過程完全符合規范，醫生確實如實告訴了馮碧霞病情，此舉在于尊重病人知情權，且在病人情緒正常下告知，并無不當。
目前，雙方仍在僵持當中。
支開丈夫跳樓身亡
“她讓我去買包子，其實是為支開我。”昨日中午，在位于白云區鐘落潭竹料大街的白云區紅十字會醫院，36歲的竹料村民何志洪和9歲的女兒站在妻子墜亡的地方上香，父女倆幾度泣不成聲。妻子馮碧霞今年35歲，已懷孕34周，前日以跳樓的方式結束了生命。
事發前的場景，何志洪仍歷歷在目。前日一大早，他就帶著早餐來到妻子所住的460病房。當時馮碧霞挺著大肚子，精神與平常并沒有很大不同，兩人吃完早餐后，當值醫生前來查房，給馮碧霞打了點滴，按照安排，醫生將在上午9時30分給她做胎監。
上午9時許，馮碧霞突然說肚子餓，讓丈夫去給她買兩個包子。等到何志洪回來時，妻子已經躺在樓下的一洼血泊中。“她支開我之后，坐電梯上了7樓，從樓梯窗戶那里跳了下來，那里剛好有一張凳子。”說到“支開”二字，何志洪再度大哭。
事發后，白云區紅十字會醫院迅速實施搶救。“插氣管、心肺復蘇，我們第一時間請了白云區婦幼、廣醫三院、陸總的專家，盡全力搶救病人。”該院醫務科蕭灼潮介紹。當日下午3時50分，馮碧霞最終搶救無效臨床死亡。
高危妊娠正準備轉院
“唯一的可能是，她接受不了胎兒可能是畸形。”何志洪說。
35歲的馮碧霞育有一女，今年9歲。這次是她第三次懷孕。由于馮碧霞是當地人，農保和“圍產卡”（孕婦系統保健手冊）都在當地，因而她基本上都在白云區紅十字會醫院進行產檢。何志洪介紹，之前的產檢都沒發現有問題。
今年4月份，馮碧霞身上起了很多包，到醫院查明為濕疹。擔心胎兒受影響，馮碧霞被告知到上級醫院進行治療。于是何志洪帶著妻子輾轉了省婦幼保健院、南方醫院，甚至到皮防所進行治療。6月29日，馮碧霞在海珠區婦幼保健院被查出懷孕34周，胎齡只有32周的問題。何志洪介紹，出于方便照顧和費用報銷等考慮，他們決定回到白云區紅十字會醫院治療。
入院后，醫院先后給出入院須知和病情知情通知書，告知何志洪盡快轉院。“經過檢查，病人為高危妊娠，我們沒有這個治療能力，按照分級診治的規定，她要轉上一級醫院治療。這些都符合診療規范。”醫務科蕭灼潮說。
在轉院上，何志洪夫婦與院方產生了分歧。院方堅持建議轉院，但何志洪卻要求讓妻子先休息幾天“保胎”。事發前一天，在家人的勸說下，何志洪夫婦同意轉院。但由于床位很緊，家人一時還沒聯系好，打算再住一天，沒想到就出了事。
迎新生兒變永別親人
“只剩一個月就到預產期了，都很高興等著新生兒的到來。”頓失愛妻，令何志洪無法接受。更為難受的是，他不知道怎么跟9歲的女兒交代。
何志洪夫婦倆都是白云區竹料本地人，一起在一家制衣廠工作，雖然說不上生活富裕，但也沒什么經濟負擔。夫妻結婚十幾年，感情很好，在村里被傳為佳話。9歲的女兒讀三年級，成績優秀，在班里是班長，每學期都能帶回大沓獎狀。得知自己將要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女兒很高興，經常纏著父母問這問那。
馮碧霞住院以來，何志洪沒去上班，一直在醫院照顧陪伴妻子。“沒想到就離開一會兒，老婆就走了。”事件發生后，他一直沒敢告訴女兒，怕女兒太傷心承受不住，留下陰影。直到昨日，他才狠下心從學校接回女兒。女兒很快就明白了，眼淚止不住往下流，此情此景刺痛了家人們的神經，就連一向冷靜的叔叔也“哇”地哭了出來。
雙方說法
家屬：醫生天天“嘮叨”是主因
家屬告訴記者，由于擔心馮碧霞懷孕辛苦，又有濕疹，精神壓力太大，他們曾經千叮萬囑醫生不要告知其病情，結果這個請求并沒有被采納。
“醫生天天對著我老婆嘮叨，說肚子里的孩子可能是畸形，可能會臍帶繞頸窒息，要盡快轉院。”何志洪說。妻子得知這個消息后，變得一天天沉默起來，甚至會在晚上偷偷哭泣，“有一天晚上她跟我說，‘老公我們走吧，這里不讓住了’，誰知道她會跳樓。”
院方：病人情緒正常有知情權
對于家屬稱醫生多次向病人說胎兒可能畸形的說法，白云區紅十字會醫院醫務科蕭灼潮回應時沒有否認，其稱病人有知情權，出現高危妊娠的情況下，他們要告知病人和家屬，“我們也有考慮過，當時病人情緒正常，我們才告知。”而院方此舉的目的也希望病人和家屬意識到嚴重性，盡快轉院。
他還表示，醫生并沒有確認嬰兒是畸形，“任何檢查手段也不可能百分之百認定病人的病情，我們的醫生只是就病情闡述了畸形的可能性，并沒有做肯定的描述，其實醫生這樣做的主要目的，也是希望能引起家屬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他介紹，一般情況下，只有癌癥晚期等重大病情下，經過與家屬商量，院方才會不予告知病人。
市衛生局專家
醫生告知病情應掌握“人文技巧”
醫生是否該告知病人實情？是否有相關規定給與醫生指引？
記者搜索發現，根據執業醫師法第二十六條：醫師應當如實向患者或者其家屬介紹病情，但應注意避免對患者產生不利后果。但法律并無明文說明，如果醫生所告知的實情對患者產生不利后果，將負什么法律責任。
廣州市衛生局婦幼保健處有關專家則表示，醫生對患者的告知，是診療常規行為，更是人文溝通技術，不是法律法規條文所能規定的。對于白云區紅十字會醫院孕婦跳樓事件，該專家表示，由于難以還原醫患雙方的溝通情景，無法評論對錯。“就白云區紅會醫院而言，該醫院沒有條件進行產前診斷，為此，醫方有必要告知孕婦關于胎兒的疑似病情，然后引導其盡快到有資格做產前診斷的上級醫療機構確診。因為若真是畸胎，越早干預，對孕婦的身體越有利。當然，這個告知過程也需要有‘人文技巧’，因為有些疾病的確診（如癌癥），確實讓人心里難受，此時，醫生應該判斷患者所能承受的心理能力，再選擇適當的方法告知。”
廣州市衛生局醫政處處長王俊杰的觀點與該名專家一致，“如果只將殘酷的病情告知家屬，要知道家屬是無法代表患者的。為此，家屬應對患者做思想工作，讓其慢慢接受真實的病情；而醫生也要及時開導患者，讓患者能盡快接受現實，接受治療。”
(編輯:童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