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見湛江

天微微亮的時候，閑云醒了，沉睡中的港城也醒了。

太陽還沒升起，城市就開始熱鬧起來。輪船的汽笛聲、商販的叫賣聲、行人的嬉笑聲、孩子們的打鬧聲交織在一起，編織成曼妙悠揚的晨曲。

“高姨小籠包”“四爹簸箕炊”“榕樹灣美食”“味正云吞店”“水井頭油條”等攤檔早已升起縷縷白煙，剛出籠的早點熱氣騰騰。云吞、油條、牛腩粉、簸箕炊、蛤嘍飯、葉塔餅、豬雜湯、薄荷雞、海鮮撈面、沙螺泥丁粥……湛江人接地氣的早餐，可擺滿一大桌。

“老板，來一根油條，兩碗豆漿！”“老板，來一碗海鮮撈面，再加一條油條！”

“好嘞！”店鋪老板娘取出油條生胚，捏住兩頭，輕輕拉扯，并沿著鍋邊丟入滾油中，隨后用長筷子按壓，翻拌，等到油條外表金黃酥脆，即用筲箕撈出瀝干裝盤。

街坊們拿著酥脆蓬松的油條圍坐在水井旁，邊吃邊閑話家常。

太陽伸著懶腰，緩緩地從東邊探出了頭。此時，城市大大小小茶館茶樓也擠滿了人。剛晨練結束的大叔大媽們，在茶館里慢斟淺酌，靜享愜意時光。“一盅兩件三杯四盞”，大叔大媽們慢悠悠地燙杯，慢悠悠地續水，慢悠悠地夾起花生米送入口中……

平時穿戴講究的網紅主播也趿著拖鞋來到茶館，并點了一碗姜汁撞奶。她先將牛奶倒進小奶鍋里，加上糖，攪勻，然后用小火慢慢燉，直至牛奶起泡。緊接著，將小奶鍋舉高，斜斜地斟入姜汁杯中，形成一道美妙的弧線。

她不疾不徐地舀起姜汁奶送到嘴邊，輕輕地抿了抿，然后小口小口地啜飲。她笑著說：“把儀式感和松弛感都揉進奶香里。”

茶館外面，趕早集的人們來來往往。

隨著人群走進露天早市，便可看見各式各樣的瓜菜，白的、黑的、紅的、藍的，應有盡有。那些剛送完孩子，吃完早點，打完太極拳的街坊在攤位前轉悠，挑剔。他們時不時蹲下身子，東挑挑，西揀揀，左摸摸，右捏捏，不慌不忙，不急不躁，散淡從容。

午后，陽光變得慵懶，舊城老街也迎來了一天中最松弛的時刻。幾位長者坐在樹底下剝花生，抽水煙筒。一位頭發花白的張阿姨坐在長椅上，喂著飛來飛去的鴿子。

細碎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溫柔地灑下，形成斑駁的光影。輕柔的光影里，許多店家都趴在收銀臺后小憩。一位“菠蘿大叔”還光著膀子坐在小店前打盹，貓咪斜躺在椅子上舔爪子。

一些閑來無事的街坊提著鳥籠到古港碼頭轉悠、遛彎。他們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不知不覺就走掉了一個下午。

有人說，湛江人獨有的松弛感，就藏在街頭巷尾、渡口碼頭里。

日落時分，夕陽逐漸變得溫柔，漁舟、飛鳥、海豚、軍艦、紅樹林全都浸潤在溫暖的柔光中。

一位穿著“人字拖”的水產老板帶著一只狗，佇立在硇洲東南碼頭上，翹首等待一輪橘子味的日落。

漁船上，一位老漁民對著落日鞠躬，然后用竹竿把漁網收攏。

鄉土詩人“木子草明”乘坐快艇出海追日落，逐光影。她說：“人生海海，別錯過海上落日！”

夕陽一點一點地往下沉，從圓盤變成半圓盤，又從半圓盤變成月牙船。天空的彩色也從金色逐漸變成橙色，又從橙色變成紫色，最后從紫色變成蔚藍色。

“東風吹暖剛新霧，已有人家放紙鳶。”沒等夕陽完全落下，一只只形態各異的風箏便飛上了天空。

孩子們乘著風，肆意奔跑，放線、拽線、松線、收線……

一時間，天空中飄滿了五顏六色的風箏。有白色的“水母”、黑色的“烏賊”、紅色的“鰩魚”、黃色的“錦鯉”、粉色的“章魚”、藍色的“鯨魚”、金色的“金魚”。

“金魚”風箏的眼睛大如銅鈴，外形修長而纖細。和風吹來，金魚風箏的眼珠“滴溜溜”地亂轉，緊接著，搖動尾巴在空中盤旋，翻飛，跳躍，宛如一條“活魚”在空中轉圈晃悠。

“水母”“烏賊”“章魚”“鯨魚”也以藍天為“海”，盡情“遨游”。這時，“天已幻化成海，風箏也幻成了會飛的‘魚’”。

風箏越飛越高，海邊放風箏追風落日的人也越來越多。

夕陽下，有人在遛狗，有人在遛娃；有人在撒網，有人在起網；有人在捉螃蟹，有人在挖沙蟲；還有人躺在吊床上聆聽千年古港的心事。

華燈初上，城市的喧囂漸漸褪去，一盞又一盞霓虹點亮城市的煙火。

披著夜色，人們紛紛走出家門，或夜唱，或夜飲，或夜營，慢享閑暇時光。

江心島、濱湖濕地公園、三嶺山牛姆嶺、塘山嶺歡樂谷等早已擠滿了夜跑的人群。

跑友們頭戴熒光卡，手持熒光棒，一邊慢跑一邊優哉游哉地欣賞路邊的湖光山色。

喜歡夜舞的大媽大嬸們也肆意迎風起舞。踏著音樂的節奏，她們不停地甩手、踢腿、扭腰、轉身，一招一式，盡顯從容與淡定。

湛江的風，帶著一絲絲松弛的愜意，街頭巷尾、路口橋邊、湖濱河畔，人們步履悠閑，仿佛每一步都在與大海，與燈火親密對話。

一些街坊早早就來到海邊，擺上桌椅，一邊品人間煙火味，一邊感受時光的緩慢流淌和大海的瞬息萬變。

夜漸漸深了，湛江一灣兩岸的燈火也逐漸亮起。各種特色美食、清涼飲品、趣味游戲等攤點正沿著廣州灣大道延伸。除了傳統攤位，還有一溜新潮的汽車后備箱。后備箱販賣的物品更是琳瑯滿目，布藝、花藝、掛件、玩具、飾品、字畫等讓人眼花繚亂。不少街坊在各攤位前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每一步都透出一股悠閑勁兒。

月亮升起來了，發出銀色的光芒，照在海面上，瞬時，整個海面仿佛披上一層銀紗。

月色下，海邊露天KTV也開始唱起來。這些露天KTV大多自帶音箱、話筒、提詞器、點歌屏幕。屏幕右上角印有二維碼，街坊可掃碼點歌。

本土歌者大多點一些或懷舊、或時尚、或經典、或潮流的歌曲，惹得路人躍躍欲試。

“軍港的夜啊靜悄悄，海浪把戰艦輕輕地搖……”剛捕魚歸來的金伯對著投影放映屏深情演繹《軍港之夜》。他的歌聲粗獷、沙啞、厚重，既帶滄桑，又有質感。席地而坐的鄉親也跟著音樂節奏輕輕唱，有的還掏出手機不停地拍照。一曲唱罷，另一位童心未泯的孫大叔接過話筒邊唱邊跳，滿滿松弛感，唱到動情處，便朝大海吶喊。

月亮越升越高了，像一個銀色的玉盤，鑲嵌在湛江灣的上空，皎潔又唯美！皓月千里，星辰入海。此時，風也溫柔，夜也溫柔，湛江灣里的水也溫柔。不知不覺，這座自帶松弛感的城市就枕著歌聲，枕著海風，枕著星月安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