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上海召開道路交通違法行為大整治行動動員會議。會議決定從即日起，針對“量大、面廣、屢禁不止”的交通違法行為，上海將充分借鑒煙花爆竹安全管控工作經驗做法，重點整治10類突出交通違法行為。這是期盼已久、大快人心的舉措。

　　筆者多年來的調查研究，上海市的道路交通違法行為主要呈現出如下幾個問題。首先是交規意識非常淡薄。不少機動車駕駛員及幾乎全部非機動車駕駛員幾無交通法規意識。機動車變道、轉彎不打方向燈、緊急停車不打雙跳燈，在禁止變道路段隨意變道，在早晚高峰時段隨意占用公交車專用道，在禁止停車區域隨意停車。而只要車流量不大及沒有專人管理，絕大部分助動車和自行車乘車人除了幾乎完全無視紅燈停的基本交規外，逆向行駛，強行在人行道上行駛等惡性違章行為也是司空見慣的。除上述之外，不少行人也經常闖紅燈或翻閱馬路護欄橫穿馬路。

　　其次是三不讓，即車不讓人、人不讓車、車不讓車。車輛在行使過程中遵循的是叢林法則，更快、更準、更狠者優先，惡性加塞、汽車右轉彎時不讓過馬路的行人，轉彎車輛不讓直行車輛等現象比比皆是，幾乎看不到謙讓。在每位司機的日常駕駛中，車輛碰擦、相撞皆如影相隨。不少外籍人士常常向筆者吐槽，在上海坐車都像是親身經歷一級方程式大獎賽，太刺激，有生命危險。

　　再次是幾乎沒有機動車駕駛員遵守喇叭禁鳴令。上海自2007年6月起對外環線以內的道路實行全天禁止鳴喇叭的措施。即凡是違反“禁鳴令”的機動車、非機動車駕駛人，將被公安交通管理部門處以100元罰款。然而，時至今日，機動車隨意鳴笛、惡意鳴笛、野蠻鳴笛、報復性鳴笛等違章鳴笛現象反而愈演愈烈，且已發展到了肆無忌憚的程度。筆者曾經親眼目睹一輛違章停放在上街沿的乘用車正要回到道路上時車輛前方有一位蹣跚老人正好路過，該車駕駛員毫不客氣地對老人大肆鳴笛，由于喇叭音量很大且也事發突然，老人因此突發心臟疾病并幾乎倒地。

　　最后是長期以來上海距離文明出行的愿景不近反遠，最近十幾年，道路交通違法行為的廣度與烈度不僅沒有得到改善，而且漸趨惡化。從駕駛員本身來講，不僅是一般市民，機關干部、司法工作者、教師、醫師等理應具有較高文化素養和道德修為的人群，其駕駛習慣也大都是比較糟糕的。

　　作為將建設四個世界級中心作為長期目標的中國最大城市，作為一個在國內外有著較高人文精神評價、曾因其的優雅迷人而被喻為東方巴黎的國際化大都市，日趨混亂的交路交通秩序不但有損于上海的形象，也會進一步加劇上海本已較擁擠的道路交通的擁堵程度。因此，此次上海市多部門聯合祭出重拳超常規整治道路交通違法行為顯然是極為必要的。而要想顯著提升上海市的道路交通秩序，根本扭轉違法行為頻出的現狀，除了在短期內大力度集中查處上述10類違法行為之外，還應從制度層面落實以下幾個措施。

　　第一是在嚴格執法的前提下加大處罰力度。比如，目前上海市針對違章變道這一道路交通違法行為除以計扣三分、罰款200元的處罰。考慮到絕大部分道路交通違法行為都是故意犯而非過失犯，其實施違法行為的主觀意思都是不道德和具有較高的可責性的。不僅如此，在行駛尤其是在繁忙的車流中高速行駛時違法變道甚至有可能引發涉及人身傷亡的重大交通事故；因此，記扣三分的處罰力度顯然較輕；再加之相較于動輒須花費十數萬、數十萬乃至數百萬元才能購入的機動車本身的價值而言，一次200元的罰款金額確實使違章的經濟成本過于低廉。對于此類違法駕駛員主觀可責性強且具有引發重大事故隱患的道路交通違法行為應在大幅提高處罰力度的前提下采用遞進累加式的處罰模式；如對初次違法變道者記扣6分、罰款1000元，對再犯者直接扣證半年、罰款2000元等。針對其他道路交通違法行為也可參照上述模式加大處罰力度。

　　第二、對于道路交通法規的屢犯者及惡性違者，因其只要駕駛機動車往往就會危害道路交通安全，所以暫時禁止該駕駛員駕駛同一車牌車輛上路的作法是具有合理性的。具體而言，只要確認其所有車輛及車牌號，可以在扣分、扣證、罰款的前提下禁止其本人駕駛該機動車出行。做到人、證、牌、車掛鉤聯動。

　　第三，不少機動車駕駛員之所以養成不良的駕駛習慣，與教授其駕駛技能的駕校在培訓過程中的要求不嚴有著密切關系。有鑒于此，應借鑒國外的作法，實施機動車駕駛學校終身問責制。具體而言，只要是該駕校培訓的機動車駕駛員所實施的各類道路交通違法行為及引發的可歸責性交通事故到達一定次數，該駕校將被扣分，被扣分數累計到一定程度后駕校將被勒令停業整頓，如整頓后情況仍不見改善，則永久關閉該所駕校。

　　第四，考慮到前述的絕大部分道路交違法者都具有道德上的主觀可責性，建議將道路交通的違法記錄與報考公務員、事業編制工作人員、教師、律師、注冊會計師等國家資格時的資格審查掛鉤（如禁止有嚴重道路交通違法記錄者的報考上述工作崗位及國家資格）；與申請雙限房等福利住房時的信用審查掛鉤（如對有嚴重道路交通違法記錄的申請人實施一票否決）；與申請落戶上海與申請辦理上海居住證時的資質審查掛鉤（如對有嚴重道路交通違法記錄的申請人實施一票否決）；與申請注冊公司、企業掛鉤（如規定有嚴重道路交通違法記錄者不得成為公司的法人代表，乃至不得設立公司及不得上市）；與申請銀行貸款及申請信用卡時的信用審查掛鉤（不向具有嚴重道路交通違法記錄者發放貸款及發行信用卡）；與購買火車票、機票、船票、長途客運車票等需要實名購票的票務平臺掛鉤（如有嚴重道路交通違法記錄者不得享受任何票價優惠，乃至于規定在出行高峰時段不得使用上述交通工具出行）；對于情節嚴重且屢教不改的道路交通違法者甚至可以考慮暫時限制其出境，或者雖允許其出境但可向其履行目的地有關機關告知其具有惡性道路交通違章記錄，建議不允許其在當地駕駛車輛，以免其在境外做出有辱國格的危險的駕駛行為。

　　第五，追根溯源，駕駛員普遍缺乏交通出行的文明禮儀、視違法道路交通法規為平常，在受教育階段幾乎沒有接受過任何交通出行方面的普及性道德、法規教育也是重要原因。因此，建議至少在高中，大學，中專等教育階段開設有關交通出行法規及禮儀的必修課。這類課程的師資力量可由轄區內的交警或文明駕駛的先進典型，信譽好的駕校教練等構成。教學方式、手段、場所可以靈活安排。

　　只有多管齊下、標本兼治、重拳出擊、堅持不懈，才能徹底根除道路交通違法行為頻發的頑疾，顯著提高上海市機動車駕駛員的文明程度，進而改善道路交通的秩序。

　　（作者：殷駿 系上海海事大學法學院副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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