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都市夜幕下，幾名兒童活躍在商鋪周圍伺機盜竊。他們，是犯罪分子實施盜竊的“工具”，也是逃避打擊的“擋箭牌”。一直以來，利用兒童實施盜竊的行為，多發頻發、危害性大，但因為取證難、打擊力度弱等原因，最后往往只依據贓款贓物金額判處盜竊罪，犯罪分子出獄后再犯情況突出，刑罰并沒有起到應有的震懾作用。

　　近日，上海市青浦區人民法院對一起租用兒童實施盜竊案件進行一審宣判，以組織未成年人進行違反治安管理活動罪，分別判處被告人宋銀秀、宋銀翠有期徒刑三年六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一萬元。這是上海首次以“組織”定罪利用兒童實施盜竊的行為。

　　在此案背后，上海市青浦區人民檢察院歷時半年多調查追蹤、仔細摸排、多方論證，探索加強未成年人權益保護。

　　7歲兒童被訓練成慣偷，團伙三個月偷竊2萬元

　　像所有利用兒童進行盜竊的團伙一樣，宋銀秀等人會帶著一些不到10歲的兒童在東部城市里游蕩，尋找偷竊目標。2016年3月至5月，宋銀秀、宋銀翠伙同劉誼花、何雪翠，帶著包括7歲女童青青在內的數名兒童，游走在上海青浦區、松江區、閔行區，實施盜竊。

　　“她們選中目標后，一般兵分兩路，一路店鋪門外放風，一路帶著孩子進入店鋪，宋銀秀們以試用、選購商品為由，吸引店員注意力，跟隨的兒童則借機溜到收銀臺盜竊，得手后迅速離開，將贓物轉移到在外放風的同伴手中，隨后銷贓。”青浦區檢察院未檢科科長潘志峰說。

　　據青浦區檢察院指控，2016年3月17日，宋銀秀、宋銀翠伙同另外兩名女子到青浦區重固鎮某超市一樓收銀臺，指使一名男童竊得紅色小米手機一部。2016年3月至5月間，他們通過這樣的方式共竊得價值19900余元的財物。

　　根據刑法規定，組織未成年人進行盜竊、詐騙、搶奪、敲詐勒索等違反治安管理活動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罰金；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承辦該案的檢察官高冰說，“對上述犯罪適用‘組織未成年人進行違反治安管理活動罪’，可以將未成年人作為被害人予以保護，而且適用‘情節嚴重’的加重法定刑，更能做到罪刑相適應?！?/p>

　　該案嫌疑人到案后，均拒不供述，拒絕承認彼此認識，直接證據僅有被利用的兒童的供述，且表述不詳。

　　監護人出租子女實施盜竊，涉案兒童再犯率高

　　為獲取該案件相關證據，在建議偵查機關收集案發現場監控視頻、調取嫌疑人相互聯系證據、梳理他們之間關系的同時，青浦區檢察院成立專案組，赴被告人戶籍所在地湖南永州道縣開展調查，調查結果令人吃驚。

　　“這類案件地域性強，存在監護人利用或出租子女實施盜竊并以此謀生的現象?！迸酥痉逭f。據不完全統計，2015年9月至2016年12月，上海市共抓獲道縣籍女性盜竊犯罪嫌疑人120余人，抓獲江永縣籍女性盜竊犯罪嫌疑人30余人。有的家庭為了將孩子出租牟利而超生，一個孩子一年獲取5萬元的租金。

　　這類案件中，犯罪嫌疑人大多系懷孕或懷抱嬰兒的“兩懷”婦女，公安機關一般教育后放行。因盜竊案值難以確認，對普通涉案婦女的處理也較輕。

　　“本案涉案的4名婦女均已超生，被利用的兒童青青有5個兄弟姐妹。青青稱，自己8歲的哥哥、6歲的弟弟均從小跟隨父母或他人四處行竊?！备弑f。

　　2014年以來，上海市公安機關抓獲并收容的未達刑事責任年齡的31名兒童中，被利用、教唆實施盜竊的占87％，10歲以下約占81％，7歲以下約占60％。涉案兒童再犯率也非常高。涉罪兒童到案后，被送至上海市一所流浪兒童教育救助工讀學校收容撫養，收容撫養時間一般為1至3個月，多數兒童在案件偵查結束后仍由其監護人帶回?！斑@些涉案兒童多是被送回父母身邊或者回到原籍，但沒過多久，他們又會被另外的團伙帶出來?！迸酥痉逭f。

　　據統計，2014年以來上海市收容的被利用實施盜竊犯罪的兒童中，兩次及以上實施盜竊的約占30％。涉案的青青曾被送到上海嘉定區新春學校收容撫養，被送回監護人身邊后不久，又去向不明。

　　建議設立臨時監護平臺，合力保護兒童權益

　　“如果不將這些涉案兒童送回其監護人身邊，他們的出路在哪里呢？”潘志峰反問。青浦區檢察院曾經考慮起訴青青父母、剝奪其監護人權利，但苦于證據不足。“剝奪其監護權之后，又該由誰來承擔監護責任？”

　　2014年12月，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民政部聯合發文，規定“教唆、利用未成年人實施違法犯罪行為，情節惡劣的，人民法院可以判決撤銷其監護人資格”；對于教唆、利用子女實施違法犯罪行為的監護人，可由民政、婦聯等部門作為申請人向法院申請撤銷監護人資格，由民政、婦聯等部門作為監護人代為撫養。但由于目前暫無合適的安置機構，無法為涉案兒童提供矯正、教育的良好環境，相關司法判例并不多。

　　“青青雖然只有7歲，但已經很會編造一些話來對抗偵查。”高冰說，“這些孩子的童年充斥著謊言、欺騙，他們的未來令人擔憂。”從保護未成年人權益的角度出發，青浦區檢察院就該案提出了三條司法建議。

　　建議涉案兒童原籍地政府采取設立孕婦專門監視居住場所、兒童臨時監護平臺等措施，構建防控外流犯罪機制；公安機關定期將本地區新抓獲的利用兒童實施盜竊的犯罪嫌疑人以及涉案兒童的高清圖像資料錄入案件數據庫；完善涉案兒童的臨時監護平臺建設，對長期被教唆、利用實施盜竊的兒童，民政部門必要時承擔訴訟主體責任，向法院提起撤銷監護權訴訟。

　　《 人民日報 》（ 2017年03月24日 11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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