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蘇省淮安市淮安區府市口附近的老巷內，有個遠近聞名的中介一條街。狹長的胡同兩旁，林立著各色招牌，房屋租售、用工信息、出國勞務等，門店一個挨一個。然而，除了商戶合法經營，還有一種“服務”也隱匿其中，成為一道“獨特風景”，那就是利用POS機非法套現。

　　自2013年1月至2014年10月，不到兩年的時間內，從事房產中介工作的黃艷芳及其助手潘紅偉通過虛構交易，為他人非法套取現金7200余萬元，從中獲利50多萬元。今年6月，淮安區法院一審以非法經營罪判處黃艷芳有期徒刑七年，并處罰金人民幣70萬元，判處潘紅偉有期徒刑三年，緩刑三年，并處罰金10萬元。二人未提出上訴，目前，判決已生效。

　　“母子”搭檔套現數千萬元

　　黃艷芳出生于1965年，多年來一直做房屋中介生意，其“憶寧中介”公司即位于中介一條街。潘紅偉是黃艷芳女兒的朋友，2013年，他從安徽老家來到淮安，在黃艷芳店里幫忙。黃艷芳見他踏實肯干，認他做了干兒子。

　　房地產中介競爭激烈，生意并不好做。在和朋友的日常交流中，黃艷芳得知，利用POS機幫人套現獲利豐厚，于是動了這方面的歪心思。從2013年1月開始，她以“憶寧中介”為“根據地”，虛構“淮安區南閘鎮樹人電腦配件經營部”“淮安凱達商貿有限公司”“淮安區天平加油站”等10余家經營部，以其本人或借用他人身份證，辦理了14臺POS機；之后，以家用電器銷售、服裝批發、日用百貨零售、瓷磚銷售等交易為名，為多名信用卡持卡人套取現金，收取對方1%的手續費。

　　“如果遇到刷卡提現多的，手續費也會打折，一般是七至八折。”歸案后的黃艷芳交代。

　　相比信用卡取現，POS機套現額度高，手續費低。一般信用卡取現，最多只能取出信用額度一半的現金，且需支付銀行1%至3%不等的手續費及每天萬分之五的利息。比如，用信用卡取現1萬元，如果手續費率為1%，那么，不僅需要支付100元的手續費，還需要付萬分之五的日利率，即一天的利息要5塊錢。而用POS機刷卡取現，取現額度大大提高，還可獲得最高50天的免息期，自然更吸引人。慢慢地，到店里刷卡套現的人越來越多，黃艷芳干脆在店門口掛上“信用卡提現”的招牌。

　　黃艷芳準備大干一場，潘紅偉成了其“得力助手”。據潘紅偉交代，起初，他店里的活都管，每月拿2000元的工資；后來，他主動放棄“固定工資”，把更多心思放在刷卡套現上。很快，他就可以“獨當一面”了。黃艷芳信佛，隔三差五要去全國各地的名寺古剎進修，店里的事情基本由他打理。除了看店，潘紅偉主要負責日常的套現業務，記錄并保管套現的流水賬。黃艷芳則負責籌錢，同時不定期來店里和潘紅偉對對賬。

　　2014年10月17日，公安機關在日常巡查中發現“憶寧中介”公開宣傳刷卡套現，遂將潘紅偉抓獲，當場查扣POS機14臺；4天后，黃艷芳到公安機關投案自首。歸案后的二人如實供述了犯罪事實。經查，至案發，二人為他人非法套取現金7200萬余元，從中共獲利50多萬元。

　　是誰在刷卡套現？

　　家住淮安區的老于是做水泥生意的，平常客戶從他那進貨都會賒賬，所以他手頭的周轉資金偶爾會有些緊張。一次，他看到黃艷芳門面房上的宣傳廣告，才知道可以刷信用卡提現。他想起自己身上正好有張農行信用卡，便抱著試試看的心態進去了。當聽到每提現1萬元只需交100元手續費，老于很高興，一次就刷了2萬元。之后，他又因家里缺現金，到黃艷芳那里刷了5000多元。

　　相比之下，同樣是做生意的老李更加“大手筆”。據他回憶，自己一共有三張信用卡，從2013年開始，前前后后共刷了12次，套取現金12萬元。

　　承辦檢察官徐成介紹，在已經掌握的26名刷卡人中，大部分都是像老于和老李這樣需要資金周轉的個體老板，每次套現的金額多在萬元左右。

　　除了生意人，還有就是一些使用信用卡消費的年輕人。“很多是學生，沒有什么收入來源。有的年輕人剛工作，基本是‘月光族’，每月工資只有兩三千元，但他們的月均消費卻達到了五六千元，靠的就是用信用卡提前消費。”徐成說。

　　徐成介紹，本案套現人相對簡單。曾有媒體報道，除了資金周轉不靈的生意人、沒錢但又不愿意向朋友借錢的人，還有一些專門以卡養卡的消費者及短期投機者。山東濟南的一個普通白領，就曾在POS機刷卡，利用免息期“以卡養卡”套現，不但買了新車，還從銀行賺取了大量積分。

　　徐成提醒，無論出于何種目的，刷POS機套現行為都擾亂了金融市場秩序，是法律禁止的行為。他還介紹，推銷POS機的人目前尚未歸案，但據黃艷芳供述，她走上POS機套現的路，推銷POS機的人“功不可沒”，從虛構公司、申辦POS機到宣傳銷售套現業務、匯轉資金等，公司均有專人專責，分工明確，不難推測這是一個專業化的犯罪團伙。

　　為套現，親戚朋友“總動員”

　　為了更好地了解POS機，對案件準確定性，辦案人員專門向金融行業從業人員了解了POS機的相關問題。POS機是隨著信用卡產業發展興起的一種信用卡終端閱讀器，將它安裝在信用卡的特約商戶和受理網點中與計算機聯成網絡，即能實現電子資金自動轉賬。

　　銀行工作人員岑先生說，除了巨大的刷卡需求，POS機刷卡背后也隱藏著巨大的商機和利益分配空間，從而形成了POS機網點的迅速擴張。他介紹，大家平時消費后，刷卡、輸密碼，然后簽字走人。在這幾分鐘時間里的三步操作中，就有至少三方機構進行利益分成。POS機刷卡每刷一筆都會產生相應的手續費，根據國家規定，這些手續費由賣家承擔。早前，這筆手續費分成比例是7∶2∶1，其中，發卡銀行占7成，提供POS機并對商戶進行資金結算的收單機構取2成，剩下的1成給銀聯。

　　一般情況下，正常辦理POS機有3個渠道，一是通過銀行，二是銀聯，三是第三方支付機構，例如人們非常熟悉的支付寶、財付通、拉卡拉等。以前，只有銀行和銀聯能辦理，那時POS機的推廣相對緩慢。2011年，央行發布《非金融機構支付服務管理辦法》，支付業務許可證向第三方支付機構發放，越來越多的第三方支付機構呈井噴發展，希望從中分一杯羹。根據中國人民銀行《2015年支付發展報告》，截至2015年3月，我國非銀行支付機構多達267家。

　　為了推廣業務，多數第三方支付機構會在全國各地招代理。筆者在某搜索引擎上輸入關鍵詞“POS機代理”，檢索詞條達290萬條之多，除了部分警方破獲的案例報道外，絕大多數都是POS機代理代辦廣告。隨意點開一個網站，幾十種POS機按廠家、功能、刷卡限額不同，價位在100元至2000元不等。

　　按照中國人民銀行規定，從銀行辦理POS機，申請人必須具備營業執照、稅務登記證、組織機構代碼、開戶許可證、租賃合同復印件等完備資料，有的銀行還要求申請方提供水電費或電話單，嚴格一點的還會有安裝人員上門實地考察收款交易的真實性。然而，為了爭搶客戶，許多第三方支付機構降低了線下POS機的申辦門檻，加之代理商魚龍混雜，助長了違法犯罪行為的發生。本案中黃艷芳的POS機，都是從上門推銷的人手上買的。對方告訴她，幫別人刷信用卡就能賺取手續費，而她只需提供身份證和用來結算收款的銀行卡，其他資料均由他們代為準備。

　　由于在同一臺POS機上反復刷卡容易引起銀行注意，因此，黃艷芳發動自己的親戚朋友，以他們的名義陸續辦理了14臺不同類型的POS機，其女兒、姐姐、姐夫、外甥均成了這些POS機分別綁定的“商戶”，經營范圍也五花八門，超市、百貨、服飾、電器、瓷磚、建材、加油站……黃艷芳說，這些商家的名稱都是辦理POS機的人隨意定的，既沒有真實經營，也沒有實物交易。

　　“被告人正是利用了部分人的麻痹心理，實現自己的犯罪目的。而一些人的‘事不關己’的態度，客觀上促進了犯罪的實現。”辦案人員予以總結。

　　被告人終嘗惡果

　　2016年10月20日，淮安區檢察院以涉嫌非法經營罪對兩人提起公訴。2017年1月，淮安區法院公開開庭審理此案。法院經審理認為：黃艷芳違反國家規定，以虛構交易的方式，使用銷售點終端機具（POS機），向信用卡持卡人直接支付現金并從中牟利，非法從事資金支付結算業務，擾亂了國家正常金融市場秩序，情節特別嚴重，其行為構成非法經營罪，且系共同犯罪，并在共同犯罪中起主要作用，為主犯；被告人潘紅偉在共同犯罪中起輔助作用，系從犯。被告人黃艷芳犯罪后主動投案，如實供述犯罪事實，系自首，依法可以從輕處罰；被告人潘紅偉歸案后如實供述犯罪事實，系坦白，可以從輕處罰。

　　2017年6月2日，淮安區法院以非法經營罪判處黃艷芳有期徒刑七年，并處罰金人民幣70萬元，判處潘紅偉有期徒刑三年，緩刑三年，并處罰金10萬元。判決后，兩名被告人未提出上訴。7月6日，黃艷芳被送往監獄服刑。（田野　張士海　汪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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