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的話，美國經濟到2019年第二季度將創下連續十年的增長，這在美國官方經濟增長統計數據的90年歷史中，將是又一個增長的“長周期”。毋庸諱言，近期視角下的美國經濟整體是樂觀的。不過，這并不意味著美國經濟沒有問題。實際上，美國經濟有三個長期痛點始終沒有得到很好解決，可能為美國乃至世界經濟帶來新的挑戰。

　　根據美國商務部數據，自1929年迄今，有記錄的國內生產總值統計顯示，美國經濟近90年歷史中有過四個長周期，分別是：1958年第二季度至1969年第三季度，共45個季度無衰退（注：美國經濟衰退指連續兩個季度出現經濟萎縮）；1982年第二季度至1990年第三季度，共33個季度；1991年第二季度至2008年第三季度，共69個季度；以及自2009年第三季度至最新數據截至2017年第三季度，目前已經32個季度。以現在的情況推算，美國經濟今明兩年會繼續增長，本次經濟復蘇屬于長周期的判斷已無疑義。

　　但另一方面，在經濟長期增長的背后，有三個長期痛點令人擔憂。

　　首先是債務之痛。

　　按照美國財政部統計，美國公共債務總額已經超過20萬億美元，是歷史上最高的，占GDP比例約為110%。有數據顯示，美國財政部每年為債務的利息支出高達5000億美元，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例高達約2.8%。

　　美國經濟學家萊因哈特與羅格夫合著的《這次不一樣？——800年金融危機史》中有一個重要觀察，歷史經驗顯示，當一個國家的公共債務占GDP比例超過90%，會導致一國經濟增長放緩。盡管這一判斷的數據曾一度受到某些學者的質疑，但其揭示的背后機理，即負債過高會影響經濟增長，其實原本是一個樸素之理。就像個人，一個人的償債能力是有限的，其創造的財富用來還債的額度有一個彈性空間，一旦負債過重，超過了彈性限度，這個人就會破產，或者心力交瘁而傷害身體。盡管國家經濟與個人經濟有很大不同，但在負債這個問題上，也有相通之處。

　　英國經濟學家、《金融時報》首席評論員馬丁·沃爾夫擔憂，不斷升高的債務最終會降低增長，加劇不平等。一旦債務失控，也許會催生第二輪全球危機。這些危機與其說是新危機，不如說是在2007年至2012年間沖擊美國和歐洲經濟體的那場危機卷土重來。

　　根據國際清算銀行的數據，2006年至2016年，全球政府、企業和家庭累計債務與全球國內生產總值之比從234%增至275%。從歷史維度看，世界和平時期的全球債務膨脹程度從未如此之高。

　　其次是勞動生產率之痛。

　　近幾年，美國經濟學界一直熱議勞動生產率停滯的問題。美國智庫布魯金斯學會研究顯示，從2004-2014年的十年間，發達國家用全要素生產率衡量的勞動生產率處于基本停滯狀態，即過去十幾年間，發達國家的勞動生產率并未增長。全要素生產率對GDP增長的貢獻趨于下降，從前一個十年的1.5%降至現在只有0.7%左右。這與大家的普遍認知是相左的。過去十年，Google、Facebook等新技術的提升，應該帶來勞動生產率的提升但實際為何相反？原因何在？

　　布魯金斯學會的學者認為，人們的心理感受與經濟計量測算結果相反，原因第一是對勞動生產率的測算不夠準確。第二是與GDP統計有關。GDP主要是產出的概念。但過去十年，科技進步帶來很多“消費者剩余”的變化，消費者福利提升了，這部分沒有統計到GDP里去。因此，人們可能低估了勞動生產率在過去十年中所發揮的作用。這說明傳統的經濟學需要轉型，需要捕捉更多的傳統學術框架所忽視的東西。

　　技術進步使勞動生產率不增反降，這一現象的深層原因值得關注，但目前學界尚沒有明確的認知共識。但這種現象對經濟增長已經產生影響，可能拖累美國等發達經濟體處于長期低增長壓力下。世界銀行近日發布的最新報告認為，全球經濟面臨著“平庸的未來”，增長已經見頂。

　　第三，不平等之痛。

　　美國的不平等主要體現在貧富差距拉大。統計數據顯示，近30年來，美國基尼系數不斷上升，目前大約在0.45左右。美國5%最高收入戶與20%低收入戶的平均收入比率也從1990年的不到20倍上升至約30倍。由于機會公平和階層流動的惡化，美國夢備受挑戰。美國前貿易代表巴爾舍夫斯基曾對筆者說，她認為美國經濟的一個重大挑戰就是貧富差距加劇。如果解決不好這一問題，會使美國產生嚴重的社會問題。

　　2011年，美國發生過的“占領華爾街運動”就是不平等問題的一個顯像。當時有人甚至打出99%比1%的口號，以示貧富人口之懸殊。盡管后來，這一運動悄然完結，但不平等問題在美國依然存在，處理不好的話，還會引發新的社會矛盾。特朗普政府推動的減稅政策，據分析也是更有利于富人，或導致貧富差距進一步拉大。

　　以上三個痛點，成因復雜，都會制約美國經濟增長表現。由于不夠緊迫，政治人物推動解決這些挑戰的意愿都不大，但這些痛點的風險不容忽視。其中，美國的債務問題更值得密切關注。（劉麗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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